文博時空 作者 玉山 秋風(fēng)乍起，煙霏云斂，叢臺公園木葉漸染。我漫步在公園里，想象著這里曾流淌過的歲月。叢臺公園位于邯鄲市中心，主要建筑為武靈叢臺，相傳為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地。趙國國君即在此高臺之上檢閱軍隊(duì)。不過現(xiàn)存的武靈叢臺為清末重建，此后又多次重修，已非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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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看看邯鄲歷史上的模樣呢！”我在心里默默祈禱。邯鄲有長達(dá)三千年的建城史，是華北平原南部重鎮(zhèn)，無數(shù)悲歌慷慨的故事在這里上演?！案韬ㄒ姿畡?，鼓震叢臺傾……”我低聲吟誦著李白的詩句，緩緩撫摸高臺的磚瓦，試圖從中尋找出舊日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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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這里高高的臺基上，修筑著巍峨的宮殿，層層疊疊的樓宇起伏相連。屋檐上裝飾著珍禽異獸的雕塑，體態(tài)張揚(yáng)，仿佛正要展翅高飛。粗壯的屋柱都用朱色繪制，虬螭盤旋，氣勢恢弘。放眼四望，沒有任何建筑可以與之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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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臨趙王城

我仿佛穿越到了戰(zhàn)國時代的趙都邯鄲，我一步一步走上高臺，往宮殿的深處走去。門闕、高墻、回廊，這些建筑阻擋了層層風(fēng)景，也隔絕了無數(shù)喧囂。邁進(jìn)最幽深的堂屋，我看到一組蟠螭紋銅鼎陳列其中。列鼎而食，當(dāng)是用以祭享，那這里或許就是趙王的宗廟。在幽暗的光線里，這些青銅器具裝滿祭品，為心懷誠敬的子孫建立起與先祖的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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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市涉縣北關(guān)1號墓出土蟠螭紋銅鼎

走出宗廟，忽然傳來一陣清朗的鐘磬之音，肅穆而又悅耳，讓人不由得駐足傾聽。我想起史書中“趙，天下善為音”的記載，此言真是不虛。時至今日，趙國樂器的遺存主要是涉縣北關(guān)墓出土39件樂器，包括青銅材質(zhì)的編镈4件、甬鐘?16件、鈕鐘9件及石編磬10件。這些樂器的編列形式符合西周以來的樂懸常制，其音質(zhì)頗佳，千年以后敲擊出的音節(jié)仍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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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縣出土的蟠螭紋編鐘

“年輕人，我看你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是不是迷路了?。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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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聲看去，見是一位笑意盈盈的老者。他上身穿短裝，腰束皮帶，正是趙武靈王下令改穿的胡服。原來我聽這樂聲入了迷，竟然在大路當(dāng)中發(fā)起了呆，心里頓感赧然，趕忙順著話頭應(yīng)道：“正是正是！邯鄲城真是壯麗絕倫，天下罕有其比！我正想四處逛逛，看看這趙都繁華，不知老先生可否為我介紹一些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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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聽了我的話，神色里甚是驕傲：“哈哈，咱們趙都邯鄲確實(shí)是天下名勝！”他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須，指著眼前的宮殿說道：“且不說別處，這里就是咱們趙王的宮城。眼前這高臺名為龍臺，是宮城主建筑之所在，天下也未必有比它規(guī)模更為宏大的王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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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故城總平面圖

“原來如此，我這是見到了真正的趙王宮城！”聽著老者的介紹，我心下十分激動，畢竟時至今日，趙王城僅有遺址可見。不過趙王城是保存最為完好的戰(zhàn)國古城址，占地面積巨大，達(dá)512萬平方米。從現(xiàn)在的考古發(fā)掘成果可知，趙王城城址由西城、東城、北城三個小城組成，呈‘品’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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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陵2號陵全景

其西城近方形，邊長1420米，四面城墻保存完整，殘高3～8米，內(nèi)有5座大夯土臺。中部偏南的正是眼前的龍臺，其臺基東西265米，南北285米，高16米，是中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的王宮基址。東城面積小于西城，南北最長處1442米，東西最寬處926米，四面城墻大部分完整，內(nèi)有三座夯土臺，以南北兩個臺為大，相傳是趙王閱兵點(diǎn)將之處。北城面積大于東城，東西最寬處1410米，南北最長處1520米，為不規(guī)整方形，現(xiàn)今地面也還保存了部分夯土墻址。遺址西部的夯土臺，面積僅次于龍臺。趙王城各城墻內(nèi)側(cè)呈階梯狀收縮上升，頂部鋪設(shè)板瓦，每隔一定距離鋪設(shè)陶制排水槽，其獨(dú)特的城墻排水體系為全國同類夯土城址中所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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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故城出土的陶質(zhì)排水管

我忽然想到，在宮城的東北另有一座獨(dú)立的郭城，即大北城，是當(dāng)時的手工業(yè)作坊和商業(yè)區(qū)，也是居民棲居的場所。然而其大部如今已經(jīng)掩埋在邯鄲市中心的地下，考古發(fā)掘的遺跡顯示，其平面呈不規(guī)則長方形，面積約1179萬平方米。郭城的城墻寬20～30米，殘高0.3～10米。郭城的北部和西部同樣有高大的夯土臺，臺的周圍發(fā)現(xiàn)有大型礎(chǔ)石和瓦片，應(yīng)該是互相連接的一組高大建筑群。而郭城的中部偏東處則發(fā)現(xiàn)有戰(zhàn)國時期的煉鐵、鑄銅、燒陶、制骨和制石等作坊遺址和陶井遺跡。不難想象千載之前，各行各業(yè)的匠人們在這里過著怎樣充實(shí)而忙碌的生活。揣著這樣的好奇心，我趕忙拜托老者指引我前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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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藹的老者也是欣然應(yīng)允。順著他的指引，我徑直來到了郭城。這里人來人往，商業(yè)興盛，真不愧是“漳、河之間一都會”。城里隨處可見各式生活用具，就以陶器為例，這里的陶器多為泥質(zhì)灰陶，火候高，質(zhì)地硬，紋飾有繩紋、弦紋、云雷紋、米格紋等，令人眼花繚亂。我想起在邯鄲市博物館看到的彩繪龍虎紋蓮瓣蓋陶壺，其壺身用色彩對比強(qiáng)烈的紅與黑繪制出龍虎奔騰之貌，大氣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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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故城出土的彩繪龍虎紋蓮瓣蓋陶壺

街市里來往的男女都在嬉戲玩鬧，有放聲歌唱者，也有擊鼓鳴瑟者。確實(shí)就像司馬遷記載的那樣，趙人風(fēng)尚“相聚游戲，悲歌慷慨”。趙人好氣任俠，腰間都配有長劍，而劍首多鑲有玉飾，以示身份等級。路上我見到一位公子長身而立，腰間劍首由鎏金龍虎和玉龍構(gòu)成，銅龍昂首拱背，體如卷云，上托玉龍，玉龍之上再托銅虎，銅虎昂首向上，口含紅瑪瑙珠，造型極為精巧。玉的溫潤和銅的清冷相配合，透出一股攝人心魄的美，我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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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故城出土的鎏金龍虎嵌玉龍劍首

邯鄲故城出土的玉臥牛形器

邯鄲故城出土的白玉透雕龍形佩飾

漫步在北朝鄴城

正當(dāng)我出神之際，忽然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得虛幻，歌聲漸消，但各種聲音卻更加熱鬧起來，夾雜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看來我又穿越了。”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yàn)，這次我顯得冷靜不少，定睛一看，身邊的一切果然又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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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出現(xiàn)不少相貌顯得很是“陌生”的行人，他們或是身材魁梧，高鼻深目，或是須髯濃密，頭發(fā)卷曲。他們用駱駝載著沉重但新奇的貨物，沿街叫賣，吸引了不少往來行人的目光。漸漸就有觀者圍聚起來，拿起貨物與賣家“討價還價”。人群中不乏嘖嘖稱奇的聲音：“這西域胡人的寶貝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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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胡人？那這些商販很可能就是粟特人了?！彼谔厝嗽跉v史上以善于經(jīng)商聞名，是絲綢之路上最有影響力的商人。東漢以降，不斷有粟特人群徙入中原，等到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不少地方已有粟特人的身影。邯鄲在漢代還名列“五都”之一，但光芒卻逐漸黯淡，繼之而起的是其南部的鄴城，就在今日邯鄲市臨漳縣境內(nèi)。這座新興之城在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先后為曹魏、后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朝首都，自然是不少粟特商胡準(zhǔn)備大顯身手之處。鄴下繁華之時，這里居住了眾多的民族。而北朝也是一個民族大融合、大發(fā)展的時代?？磥恚疫@是來到了北朝時期的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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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庫狄迥洛墓出土的胡人舞俑

茹茹公主墓出土陶駱駝

我在鄴城中漫步，發(fā)現(xiàn)人們的生活與此前相比已經(jīng)發(fā)生了相當(dāng)?shù)淖兓?。受外來文化的影響?strong>這一時期高足家具逐漸盛行，生活用器也相應(yīng)從扁平向縱高方向發(fā)展。路過的貴族富人身著寬袍大袖、高冠危履為主要特征的褒衣博帶式服裝，手上多持著玻璃器、金銀器，這樣的華美服飾與珍貴器具想必在上層社會的生活中十分流行。不過普通百姓在日常生活中所著仍多是輕便簡捷的服裝。我不時可以看到牛車和步輿從身旁經(jīng)過，這是該時期貴族出行所流行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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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時期的陶牛車

忽然，街邊的塵土中隱約閃爍出兩道亮光，我蹲下身子撥開一看，竟然是一枚金幣。擦拭掉金幣上的塵土，我驚詫地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枚拜占庭金幣，真有一種“打破次元壁”的感覺。不過稍微冷靜一下，我便反應(yīng)過來，北朝時期，鄴城作為東魏、北齊的帝都，是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大都會，和南北方地區(qū)以及周邊國家都有貿(mào)易往來。這一時期的絲綢之路東端以鄴城為起點(diǎn)，往西穿越中國西北與中亞，一直聯(lián)通到東羅馬帝國，是為古代歐亞大陸通商貿(mào)易的典范。在茹茹公主墓（北齊武成帝高湛妻子茹茹公主郁久閭叱地連的墓葬）中即出土一枚拜占庭東羅馬帝國查士丁尼一世所鑄金幣，其生活時代基本與茹茹公主同時，可以想見這條商業(yè)大道上，貨物流通貿(mào)易的速度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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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茹公主墓出土拜占庭金幣 北朝考古博物館藏

我在鄴城的市井里穿梭，時不時就會遇見一座香火旺盛的廟宇，高僧在里面開壇講經(jīng)，信眾圍坐其中，聽得甚是虔誠。北朝時期佛教發(fā)達(dá)，北齊人口兩千余萬，寺院就有三四萬所，僧尼達(dá)兩三百萬眾。僅鄴城一地，就有四千余座寺院，開鑿的石窟遍布北方大地。我想，楊衒之記載北魏洛陽“招提櫛比，寶塔駢羅”，用來形容北齊鄴城也是毫不“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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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時期的屋形佛龕

北朝后期，在濃厚的佛教氛圍下，鄴城周邊大興崇佛之舉，水畔山崖的石窟接踵而起。“爭寫天上之姿，競摹山中之影?！痹谑^上雕刻出慈悲的佛陀，寄托供養(yǎng)人虔誠的祈愿。北齊時期，皇帝選擇在鄴城之西的鼓山上營造石窟，以為禮佛之地。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響堂山石窟。響堂山石窟既保留了此前佛教造像藝術(shù)的特征，又體現(xiàn)出當(dāng)時佛教造像風(fēng)格的變化。既然能看到北魏造像的秀骨清像、寬衣博帶，又能看到北齊造像的厚實(shí)圓潤、曹衣出水。堪稱中國石窟藝術(shù)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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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鄴城的城墻上向西眺望，我仿佛看到北齊皇帝在披甲士兵們的簇?fù)硐洛七娢餍?，一路旌旗飄揚(yáng)，樂舞歡騰。到了鼓山腳下，皇帝緩緩步出鹵簿儀仗的隊(duì)伍，虔誠地雙手合十，向佛祖禮拜，一切又都變得靜謐、莊嚴(y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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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佛三尊像

窯場“偷師”

這時，眼前的場景又一次發(fā)生變化，山水與城池都消失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座窯場之中。窯火升騰，將窯里的磚墻熏得漆黑。窯場里的匠人們十分忙碌，從燒窯里送出一件件精美的瓷器，沒有人發(fā)覺我的出現(xiàn)。“這里難道是磁州窯的窯場嗎？”我疑惑中帶著一絲驚喜。磁州窯或許不如五大名窯等常常為人所提及，但確是扎根華北社會，燒造歷史綿延千年而不衰的龐大民窯體系，其燒造歷史源于北朝，歷經(jīng)隋唐宋元，傳承有自。其風(fēng)格也逐漸推廣開來，甚至影響到朝鮮、日本及東南亞各國，創(chuàng)生出各種各樣的分支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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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位老師傅正在教授學(xué)徒們?nèi)绾螣齑善?，我趕緊跟在后面“偷師”。原來老師傅正在傳授磁州窯的代表性裝飾技法：“白地黑花”。聽老師傅言，“白地黑花”的燒制過程為先在成型的瓷胚上施一層白色的化妝土，然后在化妝土上用毛筆蘸取含鐵量較高的礦物斑化石或氧化鐵制成的黑色顏料來繪制圖案，最后施一層透明釉，入窯燒制。這樣燒制出來的瓷器就會有色釉漆黑光亮，黑白對比強(qiáng)烈的特點(diǎn)。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磁州窯被譽(yù)為‘黑與白的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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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黑花劃龍紋盆

講完燒造，老師傅接著又講解在瓷器表面“作畫”的技巧。原來“白地黑花”一般有繪畫和文字兩種裝飾形式，而窯工們就是將中國傳統(tǒng)筆墨繪畫的技法移植到瓷器的裝飾上。這些原本屬于文人雅士的高雅藝術(shù)，在這些樸素的匠人們手里迸發(fā)出新的生命力。他們繪制的題材十分廣泛，花卉、人物、珍禽、瑞獸等，不一而足。畫風(fēng)自由、奔放，筆法簡練，富有濃郁的北方民俗韻味。我想，正是這些無名的大師們的創(chuàng)造力，才使得磁州窯不斷推陳出新，從而受到市場的青睞與追捧，漸漸引得南北各地窯場競相模仿。而這就是磁州窯在中國陶瓷史上的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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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黑花纏枝芍藥紋梅瓶

這時，老師傅取出一件小巧的瓷碗，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本來還在小聲議論的學(xué)徒們霎時鴉雀無聲。老師傅小心地捧著瓷碗，像是向大家講授，又像是自言自語：“像這般美麗的油滴盞，才真可謂是巧奪天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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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傅手中的油滴盞斑紋清晰，疏密有度，“油滴”欲滴未滴，似動似靜，看得人如癡如醉。我想起在博物館看到對這種瓷器的介紹。油滴、兔毫，乃是瓷器中的名品，多用黑釉燒制，因其釉中心鐵質(zhì)在高溫中聚集，并向下流動，或圓潤如油滴，或細(xì)密如兔毛，因而得名。建窯的油滴盞、兔毫盞即是負(fù)有盛名的瓷器，而磁州窯與其相比，色澤稍有差異，更多為桔黃色、鐵銹色。磁州窯的油滴、兔毫均有自身特色，還有學(xué)者稱之為“磁州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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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滴盞

“嘿！咱們磁州的瓷器可并不僅僅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看我燒制的瓷器，不更活潑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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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聲望去，是一位大大咧咧的窯工，他手上拿著的就是被稱為“紅綠彩”的，磁州窯中另一類數(shù)量龐大，品種繁多的瓷器類型。見吸引來了大伙兒的注意，這位窯工趕緊走上前來介紹他的裝飾技法。原來，這“紅綠彩”需要先在化妝白瓷眼、眉、衣紋、座臺等部位點(diǎn)黑彩，再用紅綠黃等彩料在釉上繪畫，二次入窯低溫?zé)臁?span id="rz4zem1y" class='article_middle_ad' id='artice_middle_ad6'>這種裝飾使得磁州窯又增添了艷麗的裝飾風(fēng)格，艷而不燥，麗而不俗，用色明亮，視覺效果對比強(qiáng)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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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綠彩花卉紋碗

“紅綠彩自然不錯，但還得是白地黑花更勝一籌！”老師傅見學(xué)徒們都被吸引走了目光，氣呼呼地拋出話來?？磥韮晌弧袄腺Y格”的匠人之間免不了一場嘴仗，我便悄悄溜到一旁，仔細(xì)端詳起窯場里排列好的成品。除了杯碗瓶罐之外，墻角里還整齊地排放著各種各樣的瓷枕。瓷枕是中國古代陶瓷中的重要門類，而以磁州窯最具代表性。磁州窯燒制的瓷枕造型多樣，裝飾技法繁多，裝飾題材豐富，最能代表磁州窯的藝術(shù)特色。其形式有圓形、葉形、元寶形、腰形等；裝飾技法有剔花、珍珠地劃花、篦劃花、素胎、三彩等；題材有花鳥草蟲、珍禽異獸、嬰戲等。瓷枕深受普通百姓的喜愛，反映出多彩的民俗特色和社會風(fēng)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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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眼望去，花鳥裝飾的瓷枕可真是不少，有竹雀、蘆雁、喜鵲、鷺鷥、仙鶴等，看來確實(shí)是人們所喜愛的裝飾內(nèi)容。磁州的工匠們將對自然的細(xì)致觀察攝入筆端，以傳統(tǒng)水墨畫隨景成意的手法，在一方瓷枕之上展現(xiàn)出天地之間的清新快意之趣。這些瓷枕上的花鳥畫筆觸清麗，格調(diào)奔放，使觀者也不由得心生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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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黑花長尾鳥登枝腰圓形枕

這時，角落里一件瓷枕吸引了我的注意，這是一件長方形枕，枕面開光，上面并不只是勾畫花葉交輝，而是書寫了一支曲。金元時期，詩詞曲賦大量出現(xiàn)在瓷器上，表現(xiàn)出豐富的文學(xué)旨趣。而且行草篆隸各體兼?zhèn)?，反映出?dāng)時書法藝術(shù)的風(fēng)尚，可謂是異彩紛呈。我讀著這首《朝天子》重頭曲：

得閑，且閑，已過終年限。寧交別人上高竿，卻交別他人看。邯鄲，長安，昏屬虛患，論漁樵一話間。江山，自安，那里也，唐和漢。

左難，右難，枉把功名干。煙波名利不如閑，倒大無比患。積玉堆金，無邊無岸，恨來時，悔后晚。病患，過關(guān)，誰救的貪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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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黑花“朝天子”文字長方形枕

“邊款題名‘漳濱逸人造’，想來或許是漳水之畔居住的哪位失意文人的定燒之物吧。”這樣想著，我試圖去撫摸瓷枕上的文字，忽然只覺得指尖空無一物。我急忙伸手往前一抓，只拍到一堵高高的磚墻。我驚訝地后退兩步，環(huán)顧四周，原來是公園里武靈叢臺的磚墻，我又回到了現(xiàn)實(shí)里秋天的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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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間分不清何處是真實(shí)，何處是虛幻，但心里還記得剛剛念過的《朝天子》。邯鄲與長安不過漁樵的笑談之間，江山與歲月又怎么說得清誰真誰假呢？公元580年，楊堅(jiān)在建立隋朝前夕下令摧毀鄴城，堅(jiān)城被夷為平地，華北平原從此不再有一座城池具有比肩長安、洛陽的地位。后世的文人墨客憑吊鄴城，大多是惋惜一座雄偉之城的荒蕪?！坝朴气P漳水，寂寂雀臺月?！彼未越档奈娜烁锹暦Q用銅雀臺坍塌的碎瓦制成硯臺，成為人們追捧的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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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已經(jīng)掩埋在地下，但文物與古跡卻具有掙脫時間桎梏的魔力，它們可以翻開過往的書頁，向我們講述這千百年來的悲歡。那些書冊里記載的智慧，泥土上描繪的情感與青銅中蘊(yùn)含的精神，將永遠(yuǎn)守護(hù)這座城市。

【古城邯鄲】

邯鄲有長達(dá)3100年的建城史?！昂悺敝?，最早見于《春秋·谷梁傳》，言公元前546年，衛(wèi)獻(xiàn)公之弟姬專逃到晉國，“織絇邯鄲，終身不言衛(wèi)”。但實(shí)際上邯鄲建城可能比此記載更早。邯鄲之名最早的字源“甘”在商代武丁時候的甲骨文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案省奔锤噬剑簿褪墙裉旌惓俏鞯暮?。

邯鄲城西周春秋時期初屬衛(wèi)，后歸晉，最后在戰(zhàn)國時歸趙國。今天的趙邯鄲故城，就是趙敬侯平定公子朝作亂后的趙國首都。據(jù)記載，趙敬侯元年（前386）擊敗公子朝和魏國聯(lián)軍后，把國都從中牟（今河南湯陰）遷到邯鄲，建王城于此，此后至趙王遷八年（前228）為秦國所占，作為國都，共歷經(jīng)八王、158年。

西漢時期，邯鄲為趙國（諸侯王）王都，與洛陽、臨淄、宛城、成都共享“五大都會”盛名。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邯鄲南部的鄴城（今臨漳縣境內(nèi)）先后為曹魏、后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朝古都；五代時期，邯鄲東部的大名初為后唐國都，后為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和北宋的陪都。

因?yàn)殚L期是王朝的中心城市，所以邯鄲留下了許多的典故和成語，人們耳熟能詳?shù)暮T射、完璧歸趙、負(fù)荊請罪、邯鄲學(xué)步、毛遂自薦、圍魏救趙、黃粱一夢等都出自邯鄲。據(jù)統(tǒng)計(jì)，出自邯鄲或與邯鄲有關(guān)的成語典故達(dá)1584條，幾乎可以編成半部成語詞典了！故此，邯鄲被譽(yù)為“中國成語典故之都”，在邯鄲的街頭巷尾，隨處都能見到與成語有關(guān)的雕塑和標(biāo)記。

圖片 | 杜廣磊 玉山 翟德芳

排版 | 劉慧伶

設(shè)計(jì) | 尹莉莎